契約(三)

回到宿舍之後，子強開始寫履歷寄給阿欽學長。除了要求他附上踢球的和到海邊玩的生活照外，阿欽都沒什麼回音。倒是再跟要求遮羞費的一方溝通還算順利，對方同意降低遮羞費到七十萬。這倒是讓子強鬆了一口氣。反正現在擔心也沒用，就好好踢球吧。
子強就這樣過上課念書下課練球的生活。反倒是志堯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都沒有出現練球。子強打電話給志堯，志堯只是淡淡的說最近在期中考比較沒空，也沒多說什麼就掛電話了。

就這樣過了兩三天。到了星期五的下午。子強接到阿欽學長打來的電話。
『學弟嗎？我是阿欽學長~跟你說的工作有譜了喲。要麻煩你今晚九點到站前那家KTV喔~』電話裡的聲音還是ㄧ樣的輕挑和油腔滑調。
聽到有進展，子強很高興，但是也些害怕。『那學長…我要準備什麼？』
『你？ 不用了啦！穿跟那天見面一樣就可以了…那樣正好~但是要穿足球鞋襪喔！』
『阿？？』那樣正好？是什麼意思啊？穿足球衣當服務生？子強有點搞不清楚狀況。
像是猜透他的心意似的，阿欽在電話裡說。『別擔心，教你穿足球衣是有目的的。帶顆球過來更好。就到時候見囉~到了打電話跟我說，我下去接你。』阿欽說完就掛了電話。
子強看著手上的電話陷入沉思，對於這些事情。他一直有著無力感，每一件事情都像是被命運擺布，半點由不得自己。對了！那天穿的那件足球衣昨天剛練球還沒洗。洗完搞不好還要烘乾才行…子強從椅子上跳起來拿著要洗的衣服和洗衣粉走向宿舍的洗衣間。

晚上接近九點，子強騎車到KTV門口。手上提著裝球的球袋。看著招牌的霓虹燈，子強有
點茫然。
不行！時間快到了！子強牙一咬，走進KTV的門口。

順著阿欽的指示，子強走到九樓。看到阿欽站在電梯口等他。
『學長…』拿著球的子強跟阿欽打招呼。卻看到阿欽難得一臉嚴肅。
『學弟…你還記得那天最後在Starbucks我說的話嗎？』
『我記得…』子強怎麼忘的掉呢？那是一個重大的抉擇，子強也了解為什麼阿欽要一直慎重其事的問他這件事。因為答應了這件事，子強就等於捨棄了自尊變成只為了賺錢而努力的人力機器了。
『你的答案還是一樣嗎？』阿欽再問了一次相同的問題。這次表情更加嚴肅慎重。
『當然！』 子強牙關緊閉，彷彿要他再多說一個字都會要他的命。
『好~那我告訴你今晚的性質。』看見子強的態度，阿欽嘆了口氣。開始跟他解釋要他穿這樣的目的。

聽阿欽講子強才知道。原來這是一個警政高官、公司主管、醫生、或是律師們的定期聚會。只是他們的性向比較特別。這些大老闆們對男體有著特別的嗜好。像阿欽這樣的人，就是負責場地和人員調度，並且物色年輕的底迪來這裡陪酒聊天。表面上雖然是唱歌聊天，但是事後私底下會帶出去還是怎麼樣，完全是心照不宣的事。這些大老闆出手闊綽，已經把這一區的幾間包廂都包下來了。更不用說相關安全性的打點，更是錯開了臨檢和狗仔的
追逐。要是沒人帶，甚至連電梯都按不到這個樓層。

子強看著眼前的場景，他覺得一陣暈眩。在KTV昏黃的燈光下，一半是青春年少的肉體，另一半卻是腦滿腸肥的中年。只有他們臉上的笑容是一樣的，那是一種虛無的微笑，純粹感官刺激流露出的空虛體驗。靠近門口的青年抬頭看了他一眼，又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。

旁邊的中年禿子正玩著接吻的遊戲，子強彷彿可以感覺到酒精的呼氣直接噴在臉上。
『怎麼樣？ 可以吧？』阿欽斜靠著門，對著子強問。
說真的，子強什麼也說不上來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。這和他熟悉的陽光。汗水和操場上清草的芳香是那麼的不同。螢幕上播著俗艷過時的歌曲，畫面中的女子頂著大濃妝搔首弄姿，對應著螢幕外肥胖中年荒腔走板的歌聲，子強有種時空錯置的幻覺，只能勉力回過神來對著阿欽說:『學長…這實在…太衝擊了…』

阿欽乾笑了一下，把穿著球衣的子強推進包廂。

『來來來~借過喔~(心)』阿欽嚷嚷著推擠出一塊可以坐的區域，邊拉著子強坐在自己的旁邊。
子強環伺四周，發現自己坐在一個約莫五十出頭滿臉通紅的男子身邊。男子的手不住摸著身旁肌肉虯結青年的大腿。青年滿不在乎的扭動身體，似乎很享受的樣子。
中年男子看子強坐在身邊，注意力果然轉移到他身上。『小底迪你叫什麼名字啊？』邊用鹹豬手握住子強的手。子強有點尷尬。
阿欽對著中年男子笑著說:『陳Sir，他叫阿強。是我以前大學球隊的學弟喔，您可別欺負他~(心)』
這樣一講果然更激起中年男子的興趣，『阿強？阿強一號喔？呵呵呵~是一號底迪嗎？』
中年男子大概以為自己的笑話很好笑，可是子強一點也笑不出來。一號？是廁所的意思嗎？被跟廁所說在一起，子強實在高興不起來。

阿欽察覺子強的不自在，連忙過來打圓場。『陳Sir，您就別再取笑他了。他可是我們球隊的中鋒喔~』
中年男子大笑『我還不知道阿欽你會踢足球，少開玩笑了~』
阿欽朝子強和球袋使了個眼色，子強會意過來。連忙從球袋裡拿出足球遞給阿欽。
阿欽接過足球，擺出一個誇張的姿勢向在場的大家討掌聲。『這裡空間小，我就表演個頂球好了~』說罷，就把足球往上拋並頂在額頭上。此舉果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掌聲四起。
表演了一陣子，阿欽把球拋向子強。『學弟換你了~』

託阿欽的福，子強總算得已掙開被中年男子握著的手，不禁有點感謝學長的適時解圍。子強走向螢幕前方較寬敞的區域耍起球來。停球、挑球、甚至利用牆壁做出反彈的變化。他覺得有些感觸，這些都是平日必定會做的事，如今卻在這種地方派上用場。
不過從在場的喧鬧聲，子強知道他的努力獲得了肯定。他也暫時沉醉在這樣的環境裡。

表演之後回座位時，果然話題都圍繞在足球上。子強不禁感謝起學長的神機妙算。

找了個空檔，阿欽把子強拉離座位到包廂外。『學弟？ 如何？ 習慣了吧？』
子強點點頭，覺得雖不習慣，但還勉強可以忍受。阿欽看他點頭，就跟他解釋接下來的部份。

『就像你看到的，其實你還太嫩，和這裡格格不入。』阿欽單刀直入的評論讓子強為之語塞。不待子強回話，阿欽繼續接著說：『所以重點還是接下來的部份。等歡唱結束後，大老闆會各自帶著看的上眼的離開，之後就看你造化了！不過別擔心，這些大老闆們最注重隱私，口風很緊的。頂多就是要你被他們幹或叫你幹他們。沒什麼大不了的，只要把他們弄射了。他們就會給你錢叫你離開。但是記得要禮貌！他們可是你的衣食父母。』
聽到這番露骨的描述，子強著實忐忑不安。

『來，套子給你。』 阿欽看他沒搭話，自顧自的從小背包拿出保險套和潤滑液塞到子強的手上。
子強看著手上的東西，只覺得一切都來的太快，保險套的鋁箔外裝刺著他的手掌，他忍不
住把手捏的更緊，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。
阿欽拍拍子強的背，他知道子強需要一些時間靜一靜。『想想吧！這是你還錢的機會。東西收好就進去了。』只留下子強一個人在包廂外。

子強背靠著牆，發呆看著消防水箱上的燈。突然間，他好懷念以前唸書練球的時光，他覺得以前真是無比的無憂無慮，生活中充斥著歡笑。他在球場上奔跑，鏟球，射門，進了！場邊的歡呼聲是那麼的熱烈。他還記得校際聯賽比賽結束哨聲響起前進球那一腳，那感覺是多麼的真實！他記得之後興奮的彼此擁抱，也記得拿到獎牌的歡樂，獎牌沉甸甸的觸感還停留在手上。



但是，這些，現在都不存在了。



子強把保險套塞進口袋，推開門，走了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