契約(三十二)

下午子強到球隊，遇到剛在拉筋的志堯。
『真的嗎？你可以去喔？那太好了！我還以為他不肯讓你出來哩~』聽到子強可以去的消息，志堯很高興。

『對啊…』子強悶悶的，這個消息本來應該很高興的。但是他現在只覺得好累。

『不過你最近怎麼氣色那麼糟啊？又被他欺負了嗎？』志堯關心的問。
子強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。總不能說自己其實是因為沒有被『欺負』才變成這樣，那實在好遜…

『沒有啦…因為最近失眠…』
志堯看到子強出現那一號表情，就知道他沒有坦白。
他嘆了口氣。拍拍子強寬厚的肩膀。

『真的不行的話…要說喔！』志堯把話講的很雙關。
他相信子強應該能聽懂。

畢竟…他也說過好多次了…

對於這種事情，志堯終究還是詞窮。
他相信一定有發生什麼事改變了子強，只是終究沒辦法跨入子強的內心世界。
連被仙人跳都會找他討論的子強，現在卻決定什麼也不多說。

那一定是什麼大事。
一個說不出口的大事。

看著眼前悶悶不樂的子強，他自己的心情也被影響了。
一定得想個辦法才行…志堯在內心盤算著。

『好啦！練球去！運動心情會好一點』志堯拿起足球，順手拍了拍子強的背。
子強勉強笑了，他知道志堯在擔心他。其實能這樣踢球是子強最快樂的事。

接連著幾天子強都把力氣花在練球上，也稍稍紓解他過剩的精力。

時間很快就到了出發的那一天。足球隊拿著行李前往公車站牌準備南下。雖然號稱是練習賽，其實也有點出遊的意思。要從北台灣到南部去，坐客運也要個五六個鐘頭，儘管他們下午就出發，到南部也晚上八九點了。

『喂！行李放好要不要去PUB？』阿平色色的推了推子強。
子強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。

『我…我不想去…』子強想到PUB就本能反感，當時被仙人跳的陰影還揮之不去。
『你難得有空可以出來哩~一起來嘛！』看到子強有點遲疑，阿平不死心的繼續慫恿。

『不行！不准去！明天還要比賽！』語晴惡狠狠的出現在兩人的身後。

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平，看到語晴的表情，瞬間就變成了小孬孬。
『學姊~妳聽錯了~我們是要去夜市，夜市啦！』阿平像是遇到了天敵的獵物一般，整個人龜縮了起來。
『哼~那就好！』語晴狐疑的看著阿平，接著氣急敗壞的鑽過隊伍。
『今天學姊是不是吃了炸藥啊？火氣怎麼那麼大…』阿平在嘴裡嘀咕著。

志堯走到子強身旁。『晚上要不要跟我住一間？晚上可以好好聊聊…』
子強想起阿平剛剛的邀約，再看看志堯擔心的神色。

他默默的點點頭。
他想要躲到人少的地方，也不想要有人踩到自己的痛腳。
那像是不想讓人知道的傷口被人碰到，你隱隱作痛。偏偏又不能告訴別人。
最終只能默默的擔下這種不為人知的苦痛。

『嘖！你被學長盯上了啊？』阿平溜回子強身邊。
『嗯啊~』子強暫時有點不想理阿平，只是敷衍的應了一聲。
『一定是因為你最近練球狀況很差的關係…小心要被『拉正』囉~』阿平痞痞的架了子強一個拐子。

子強不置可否，只是聳聳肩。
『他太強勢了…他難道不知道大家都在背後罵他嗎？』阿平撇撇嘴。
『…不要這樣講啦…』子強有點替志堯抱屈。
『好啦！我知道他幫教練忙帶球隊很辛苦…但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啦~大家都有自己的主張啊！誰還能接受他那種高壓管理！他都沒發現沒人想跟他住同一間嗎？』不滿的神色出現在阿平的臉上。

如果是以前的子強也許會跟著批評起來，但是現在他很清楚志堯有多關心自己又幫了多少忙。

不過所幸阿平對這個話題的興趣遠比偷溜去Pub要低的多，話題很快就轉到他們晚上的計畫去了。

『真可惜你不能去…你好好聽訓吧！』阿平覺得很可惜。
不過子強一點也不這樣想…想到能靜一靜還鬆了一口氣。

這次球隊出來浩浩蕩蕩定了一堆房間，只訂了少數幾間雙人房。其餘都是四或六人房，本來志堯是跟教練同一間，但是教練這次沒有下來，志堯的房間就多出一個空位。

吃完飯告別阿平他們，子強走回旅館的房間，看見已經有行李擺在其中一張床上。

他走向另一張床放下行李，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環境。
稍微泛黃的壁紙，廉價的塑膠地板…浴室傳來一陣水聲，聽起來志堯正在洗澡。

分不清是疲憊還是憂鬱，他無力的靠在棉被上。
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？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？
沒有力氣說話，連移動一根指頭都覺得好累…為什麼？

浴室的門縫透著些許的光亮，子強就只是呆呆的盯著光影變化著。
單調的光影和水聲很快的就讓子強眼皮沉重的睡著了。

志堯出來看到子強睡在床上還眉頭深鎖，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『喂！很累喔！去洗個澡吧！』他搖了搖子強。

子強點點頭。

人在心情疲倦的時候，其實不見得需要別人給些什麼建議。
但是就算只是一句鼓勵，一點關心，往往也能帶來極大的效果。

對子強來說就是這樣，只是感動之餘，子強還是心懷忐忑。
等下學長會不會逼問我？如果跟他說了…他會不會不理我？
對子強來說，志堯就像親哥哥一樣，有些秘密怎麼樣也說不出口。

在浴室裡，子強脫了吊嘎和丁字褲沖洗起來。
浴室的門像是命運的選擇，他實在提不起勇氣走出浴室。

他痛恨這種複雜的局面。

不過…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…
看著蓮蓬頭的水不斷流著，子強嘆了口氣把水關上。
他套了件T shirt和子彈內褲。掙扎了一下，把浴室的門推開。

『洗好啦？』志堯坐在床邊整理行李。旁邊的電視正撥著體育頻道。
看著進球後球迷興奮大叫的鏡頭，子強的眼睛不禁有點失焦和茫然。

『來~喝一點吧！』志堯從塑膠袋扔了罐啤酒給子強，冰涼的鋁罐讓子強心神一凜。看來是趁子強洗澡的時候才從便利超商買回來的。

『不過不要跟其他人說喔…被知道比賽前喝酒就慘了…』志堯順手把門給鎖上。
子強朝志堯點了點頭。
不過他有點訝異一板一眼的志堯會去買酒。其實志堯的盤算是一點酒精可以讓子強比較放鬆，這樣子或許比較能鬆懈他的心房。

看見子強一直都沉默不語的喝著，志堯決定說些什麼。
『你一直都悶悶不樂…可是…卻又什麼都不肯說…』他說。
『…』
『你不想說也可以…只是想讓你知道…我隨時都願意聽你說…』志堯嘆了口氣，不過還是繼續講。

子強覺得鼻酸…但卻也很感動…
只是在這種狀況之下，口拙的他更不知道該如何表達…
他低頭喝著手中的啤酒，想要掩飾自己複雜的情緒。

『喂！別喝太快…』志堯輕輕拍著子強的背。
『嗚嗚…』子強啜泣了起來。

不知道是酒精的魔力，還是子強真的壓力太大需要人安慰？
『學長…』
『嗯？』
『…借我抱一下….』

本來志堯想要掙扎，他想了想，決定讓子強抱一下子。

他認為這樣可以讓子強放鬆一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