契約(二十四)

什麼是奴隸？

一般人腦中浮現的，可能是古埃及時期的猶太人，或是被賣到美洲的黑奴。可能吃不飽穿不暖，還得承受鞭笞虐待的痛苦。

可是在現在的時代裡，到底什麼是奴隸？
有人覺得工作中的自己是奴隸，有人覺得當兵是奴隸。大體上的共通點就是都被迫作一些自己討厭的事。
如果這種標準就是奴隸…那現在的子強，和參加這個趴的其他奴隸又算什麼？

子強躺在房間的床上，晚上的所見所聞讓他的價值觀受到極大的震撼。
儘管身體已經很累了，但是心理還是很激動。

他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的人會玩SM？也不知道那麼多人玩的那麼投入。
對子強來說，SM原本只是像是角色扮演一樣的遊戲，頂多參雜著肉體探險的成分。

直到今天晚上，他才真正見識到SM世界的其他面貌。
也發覺到自己所知道的不過只是冰山一角。如果今天看到的場面是限制級，那之前的不過只是國中程度而已。

不過儘管非常震撼，但是子強並沒有厭惡感。相反的，他還有一種隱約的興奮。
一種結合暴露慾與被物化的感官體驗。

這其實是完全相反的感受。暴露慾某種程度上有展現自我優勢的意味，像子強這樣的壯漢踢球時，總是不吝於打赤膊讓人看。可是被物化則完全不同：不但失去了自我，甚至連人都不是，只是被當成器物一樣的使用。

這種反差和衝突感挑動著子強內心深沉的慾念，讓子強不禁臉紅心跳。

子強轉頭看著旁邊熟睡的豪哥，今天他應該也很累吧？畢竟沖完澡後他又幹了兩個奴才帶著子強回到房間睡覺。

子強還是睡不著。

他正在反覆思索自己的定位。

睡不著的不只子強一個人。
在北台灣山區的溫泉鄉，志堯獨自一人靠著陽台的欄杆喝著啤酒，窗外的月亮在山區顯得特別皎潔，他臉上鬱鬱寡歡的表情清晰可見。

往年都很期待的出遊，今年卻完全變了樣。
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要強顏歡笑，應該是最痛苦的事吧？
阿平和幾個學弟在房間裡面喝酒玩牌弄得很high，志堯只覺得坐都坐不住，只好找了個藉口溜出房間。

幾個月來，志堯覺得自己的情緒起伏越來越大。他不喜歡這樣的生活。
如果可以只練球、只上課，無憂無慮該有多好？可是最近幾個月來，情緒卻像伸不見底的深淵，只能不斷失速向下墜落。

志堯想要強顏歡笑，但是卻完全沒有用。

也罷…至少有溫泉和啤酒…志堯嘆了一口氣。
啤酒的苦澀口感，恰巧是他心情的最佳寫照。

『睡不著啊？』
志堯聽到身後傳來聲音。回頭一看，原來是語晴。

『嗯…睡不著…有點小悶…』志堯聳聳肩，又喝了一口啤酒。
『認識你好久了…沒看過你那麼悶哩…』語晴輕輕嘆了一口氣。
『嗯…』志堯虛應著故事，他也說不上來。
『怎麼了嗎？』語晴皺眉，體育系男生長吁短嘆還真是異常。這可挑動了敏感的女性直覺。
『呃…沒有啦…』志堯撒了個謊。
現在的心情連自己都釐不清。志堯還真的不知道怎麼開口。

『不過真羨慕你心情這麼好…』看著語晴無憂無慮的臉，志堯不禁羨慕起來。
『出來玩心情還不好不是自找罪受嗎？都要放寒假了…』語晴吐了吐舌頭。

聽到語晴這樣一講，志堯整個臉都垮了下來…這的確是自找罪受沒錯…他真的有種不如別出門的感覺。

看到志堯哭喪著臉，語晴發覺自己說錯話了。『啊啊啊~ごめん~！ 不過心情不好…還是要多找找朋友聊聊啦！不然也沒有用…』
看見語晴雙手合十擺在頭上道歉，志堯只好苦笑。

『怎麼樣？要聊聊嗎？』語晴古靈精怪的挑了挑眉。
志堯嘆了口氣。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好。

『是家裡有事嗎？』語晴開始天南地北的猜測。
『不是~』志堯搖了搖頭。

『不然…實驗進度緩慢？』語晴開始懷疑
『不…不是啦…』志堯有點心虛。最近在實驗室的確被罵了。不過這還不足以讓志堯會心情不好…

『那不然…難道是喜歡上哪個女生了嗎？ 喔齁齁齁齁齁~』
『小聲點！噓！』志堯急忙東張西望叫語晴不要大肆張揚。
他知道這種話題被其他人聽到就像是盯上腐肉的蒼蠅。到時候謠言非傳上個半年一年不可。

『呵~所以是真的囉？怎樣？是哪個系的啊？呼~』語晴八卦的笑著。這種話題最讓她感到興趣了。
『不是啦…誰跟妳說我戀愛啦！』志堯急忙撇清，這種事情不速戰速決後患無窮。
『那不然誰會心神不寧幾個月啊？你的反應明明就是遇到愛情無法平靜的樣子！』語晴不以為然的撇撇嘴。

『我哪有！』志堯氣急敗壞的反駁。
真的有嗎？我真的看起來像是談戀愛的樣子嗎？所謂的談戀愛，不就是遇到一個喜歡的女生，然後臉紅心跳連手都不敢牽嗎？
為什麼我現在會給人這種錯覺？ 志堯忿忿不平的想著。他覺得自己真是倒楣。

語晴調皮的拍了拍志堯的寬闊的肩。像極了一個歐巴桑『孩子…戀愛不是一種罪惡…』。

『你夠了喔！』志堯忍不住吐槽了回去，他有點被語晴逗得哭笑不得。
語晴裝可愛地吐了吐舌頭。對她來說，逗志堯實在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樂趣。

不過…志堯平常對人還好，但是遇到自己的事就是一副遲疑溫吞的德性，不多推幾把恐怕一年後還在長吁短嘆。如果真的這樣…也太可憐了…

語晴的內心盤算著，她在想要怎麼好好的幫幫志堯。但是在那之前…還是得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才行。

『啊啊啊~~救命啊~~~』阿平的慘叫聲從房裡傳了出來打斷了語晴的思緒。
語晴好奇的回頭一看。看到阿平光溜溜的跑了出來，後面還追著幾個打赤膊的學弟。

『啊~~』語晴邊說邊摀著眼睛尖叫起來，邊嚇的衝進自己的房間。
『喂！學姐在你們搞什麼飛機啊？！』志堯拿出學長的威嚴怒斥阿平。

『學長…對不起啦~就大冒險~~啊~~別拉我…啊啊啊~』阿平遮住重點部位想要辯解，幾個學弟趁機起鬨把他的手和粗壯的大腿扒開，一溜煙的就抬著阿平去撞柱子。

『阿魯巴！阿魯巴！』球員的歡呼聲迴盪在寧靜的夜晚。
看著學弟們的胡鬧，志堯不禁笑了起來，他好像好多天沒這樣笑了
儘管身邊喧鬧不已，他卻覺得難得的平靜。

山中的溫泉鄉還是一樣月光皎潔，志堯把啤酒罐捏扁。
他伸了伸懶腰，決定好好的睡一覺。畢竟泡了溫泉還不好好休息太可惜了。

他還不知道，子強今晚遇到了什麼事。